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计忠荣散文:薄春
发布时间:2024-03-06 08:36:15     作者:计忠荣   浏览量:6073   分享到:

惊蛰过后,太阳的脸庞就逐渐明亮起来,暖阳如水般洒落人间,处处散发着冰雪消融的味道,树梢笼上一抹绿意,麦苗挺出了腰杆。

薄春的脚步,总是轻盈的,不易察觉,伴随着细细的风,冰凉而磊落,柔和又决绝。记忆中农村的薄春,房屋、麦田、山路、泾河,从早到晚,向东而西,总是沉醉在恬淡的时光里。

天开始亮得早了,上学的闹钟还没有响,就听见母亲提水给牛拌料的声音,待我上学后,她便会赶着牛,挑着桶,前往沟底的泉子。泉子从来不结冰,小指般一缕水从石缝中流出来,形成一凹石泉,水上升腾着淡淡的雾气,水下如镜般清澈见底,水流到下面汇聚成池塘,人们把池塘的冰面凿个洞,便于牛羊饮水。山沟深而悠长,道路窄而陡峭,挑水、饮牛的人络绎不绝,迎面撞见,侧身避路,挑水的人休息的时候会坐到一起,谈天说地,打破了山沟的清冷幽静。母亲每次只挑两半桶水,走在牛后面,有时候牛去村里串了一趟门子回来,她还没到家门口。

我家位于村子最向阳的地方,一到中午,像赶集似的堆满了人,小板凳不够坐,母亲便挪一棵树干靠墙一放,老人最喜欢坐在上面晒暖暖,前一秒还有说有笑,后一秒就酣然入梦,调皮的小孩子跳过来、跳过去,也不能扰醒他们。有时,母亲也会趁着好天气把衣服床单全洗一遍,晾在门外,一群小孩子追闹着从这头穿到那头,又从那头穿到这头,温热的布面抚到脸上,痒痒的,热热的,还有一股清香的洗衣粉味道,舒服极了。

傍晚,暖阳还没有鸣金收兵,空气里就渗透出寒意,炊烟升起,鸟雀归巢,总有不惧冷的孩子,穿房入户,嬉戏打闹,不知何时,月亮就悄悄地站到了树梢上,静静地看着村子,小孩子玩累了钻到热坑上去,猫头鹰就登场了,咕咕咕地叫,给农村又添上了几分寂静和神秘。

我对薄春的先知先觉源于一句古诗。那时候,农村生活条件艰苦,大多数孩子手脚上满是冻疮,一到春天便会奇痒无比。上课时,手痒可以挠,但脚痒却只能忍着,这令我深恶痛绝。有一年,老师讲到苏轼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的诗句时,有位同学举手说道:“如果把鸭子的‘鸭’改成脚丫子的‘丫’就很有生活的气息了。”老师不解地问:“何以见得?”只见他淡定地说:“每年天气刚一暖和,我受冻的脚丫子就开始痒起来。”引得全堂哗然。

这句诗的改动,对于处在当时环境下的我而言,觉得妙趣横生、恰到好处,我还给他起了一个“文曲星”的绰号。但随着社会发展,农村生活条件的改善,不到十年光景,每到冬天手脚满是冻疮的“顽疾”就被治愈,“春江水暖‘丫’先知”的先知先觉也悄然离去,我在匆匆忙忙的奔波中再没有感觉到过薄春的气息,每次突然惊觉春天到了,却已是“黄四娘家花满蹊,千朵万朵压枝低”。

薄春是播种希望的季节,大家开始培育菜苗,果树施肥,翻晒田地,为播种而准备,而忙碌。农村也在自来水、新农村、城镇化等逐步发展中改变了容貌,与我的记忆交融成一条长长的河。这个时代什么都在变,不变的是薄春的脚步。

春意渐浓,接下来的春分、清明、谷雨,一步一画,一日一诗,我知道花会在暖风中盛开,也会在夜雨中飘零。

 

编辑:达文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