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艺生活

如果要选派各地美食参加比赛，万千彬州人肯定首推每日都离不开的御面。御面之于彬州，不仅仅是一道风味美食，更成为揭不掉的文化标签，歌里唱的“西安人不管到哪儿都不能不吃泡馍”，到了彬州地界就得改成“彬州人不管到哪儿都不能不吃御面”。

从来评价美食都是由“色、香、味”入手，如今美食背后的故事却成了最大卖点。尤其在这个快餐文化盛行的时代，给美食戴上“相传”的帽子，嫁接到某朝某人身上，更是屡见不鲜，仿佛没有了历史名人和精彩故事的加持，美食的味道也要大打折扣。在我看来，美食背后的故事固然要发掘，但凭空捏造、张冠李戴、强行嫁接却是不妥的，那些经不起推敲的故事不但不能够给美食加分，反而有损其原本的形象滋味、使之沦为俗物，更会误导人们对于真实历史的认识。

发源于彬州的御面，似乎的确也面临这样的问题，从西周太姜争议到清慈禧太后、从果腹之物华变为玉盘珍馐，其来历和发展一直众说纷纭。作为土生土长的彬州人，我却觉得母亲讲述的这则御面背后的故事最真实感人。

相传在旧社会，有一个儿媳妇经常被婆婆刁难，为了节省煤油甚至都不让点灯和面。某一日，儿媳妇摸黑和面却失手将面粉倒进了水缸，情急之下连忙用手去捞，然而面粉溶到水里又怎么捞得起呢？即使她心急火燎地反复迅速打捞依然难有收获，只见得月光照耀下水面泛着凄惨的白光，万般无奈的儿媳妇只能重新和好面团后回屋，躺在炕上一夜无眠。因担心东窗事发，第二天早晨天刚微微亮，儿媳妇就急忙到厨房，当看到面粉全部沉淀到缸底时她喜出望外，赶紧将水倒掉挖出面来，把在水中沉淀后光滑的面使劲揉搓成杠子馍的式样放进蒸笼。意外的是蒸出来的其他馍都正常，而在水里泡过的面粉蒸出来的馍只是变得通透柔软，却还是原来的形状，儿媳妇舍不得扔掉，只好偷偷藏起来准备自己一个人吃掉。

婆婆发觉儿媳妇举止异常便心生疑虑，抓住她独自在厨房偷吃时更是不听解释，一口咬定儿媳妇吃独食。好在公公通情达理，更深知二人品性，便意欲化解这场纠纷。了解了事情原委后，公公尝尝失败的杠子馍觉得很美味，就让儿媳妇重新做一遍，果然又做出了这不知名的美味，御面的雏形便由此而来。后来经儿媳妇不断改良，这道美味成为招待客人的菜肴，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，并很快在十里八村传播开来。由于色泽形状酷似白玉，因而得名“玉面”，后来为了扩大宣传改为“御面”。

那个“多年媳妇熬成婆”的时代已远去，成为了很多人记忆中的往事，但只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，才明白其中滋味。母亲每次给我讲述御面背后的故事都泪眼婆娑、感慨万千，仿佛回到了一大家子同住一个大院子的时候，而她就是故事中那个屡遭刁难、受尽辛酸的儿媳妇。

御面背后的故事已无从考究，但彬州人对于御面有一种特殊的深厚情感却是毋庸置疑的。在我生长的北极塬上，一个妇人最被人称赞的便是做御面的手艺，我母亲做的御面就很出众。在外面工作的那几年，思乡念亲之情有一个很明显的表现就是经常想吃母亲做的御面。有一次在西安偶遇御面，但那味道却远不如母亲在家里做的，后来去了南京，离家越远乡愁愈浓，寻遍大街小巷也找不到有卖御面的，无奈只得作罢。如今守在家门口，随时都能吃得上心心念念的美味，每次母亲做御面给远嫁的姐姐妹妹邮寄时，我也能近水楼台的先吃个够。

悠悠泾水，莽莽土塬，养育了万千彬州儿女，也见证了古豳之地的沧桑历史与岁月兴衰。一碗可口的御面，是彬州人永远留在唇齿间、印在心田里的绝世美味，也是彬州劳动妇女勤劳智慧的结晶、心灵手巧的杰作。

编辑：达文娟